【无萧】意外—中-鱼禿条一

到北月湖边界时，已是黄昏，由于不清楚要在北月湖界内停留多久，众人购置了两辆马车，从边界深入北月湖界内时，已是深夜，两辆马车一前一后行进，四只马蹄子向上齐齐猛然一抬，四个车轱辘不再转动。

一行人停下马车后，烧起一堆柴火，围坐着看萧瑟口吐莲花，妙语连珠，其乐融融。夜凉如水，萧瑟讲了一会儿拢了拢衣领，刚要将双手抬起，就被一双手握住了，四手相握，一口热气，萧瑟轻启嘴唇，还未出声，就觉后背暖暖的，如被寒冬暖阳所裹挟，萧瑟向后靠了靠，整个人仿佛卸了全身力气窝在背后的胸膛里。

“不拒绝我了？”无心不轻不重的质问，反倒暴露了话里包裹着的无限温柔和宠溺。

“免费的暖炉，我干嘛拒绝。”萧瑟回答得理所当然，解下披风，递给无心，无心披上披风，轻啄了一口萧瑟后颈上唯一露出来的一块凝脂。

萧瑟退一步，无心便得寸进尺，舌尖灵活地在凝脂上游走，打圈。萧瑟忍住后颈的湿热带来的酥痒，轻斥无心的名字。

另外一群吃瓜群众呼了两声“阿弥陀佛”就寻了另一看不到火光处烧了柴火。

无心见状扯开萧瑟一侧的衣领，萧瑟颈肩相连处露出更大一块凝脂，夜晚的凉风让凝脂微颤，无心轻轻浅浅允吸着。被搂得紧紧的微喘着气的萧瑟只能反手钳制无心下颚。

“不行吗？”

“不行！”

无心微微转动头，望向四周，除了眼前烧的柴火亮了一小片方地，周遭漆黑一片，没有人户落户，根据行车时的平稳无阻，倒也猜得出该是一片平坦，多山坡矮丘，连绵起伏，再抬头，讶异这一小块方地竟撑起了一片无边际的璀璨星空，无心心下惋惜真是暴殄天物啊，浮夸地长叹一口气，横抱起萧瑟往马车那去。

……

“嘶！轻点！不就是不让你在外面做吗？还记起仇来了！”

两个人的篝火，照亮了整个夜晚。

翌日午时，虽然有两辆马车，但仍被迫吹了一夜凉风的雷无桀众人歪七倒八地被埋在草地里，脸上挂着两坨黑眼圈，活像被人狠狠揍了一顿。连续好几个哈欠也经不住饥肠辘辘，众人回到马车处搜刮食物和水，发现萧瑟和无心不在，这两人真是，把他们当空气。

另一边，无心正拉着萧瑟的手往离马车很远的山坡上走，草地上的碎石让两人走得额上薄汗浸出，坡上道路两边插着同人齐高的木桩，每根木桩上绑着一块粗布彩带，每块彩带上系着一个拳头大小的金黄色铃铛，一直绵延到山坡顶上，山风徐徐吹过，响起一片一片叮铃，清脆入耳，似天外来音，可唤醒醉于梦中的世俗人。

分明已是午时，周围净是人的痕迹，两人行走了近一个时辰竟是没有见着一人，无心倒觉得无所谓，正合他意，可萧瑟心中隐隐不安，此时天光正好，绿草肥美，就算一时没人，也应该是一派风吹草低见牛羊的景象才对，看着无心一脸神秘又期待的表情，只好掩埋掉心中的不安。

到了坡顶后，两人相拥坐在一悬空的崖石上，悠闲地晃着腿。萧瑟看着眼前的北月湖，这是无心跋山涉水远赴千里也要带自己来的地方，一眼望去，湖面上波光粼粼，湖面下摇晃着一束束金色光芒，游在浅层的小鱼儿轻盈灵动，而湖四周是一副青山随云走的景派，这一切都美极了，安静祥和，仿佛世间再无纷纷扰扰，只是湖上的那艘巨船的断肢残骸有点碍眼。再微微皱眉，萧瑟愣怔了，萧瑟爱美，自己每日必要花一些时间坐在镜前束头，加上自己本就生得极美，生为男子却比女子还要秀美几分，但眉宇间霸道的英气让他足以睥睨天下，每日都要亲自端仰一番，他自然无比熟悉自己面容上的每一处细节，现在眼前这湖的形状分明与自己的眼睛一样。萧瑟随即明白了，原来如此。

“无心，这湖的形状。”萧瑟还是出口问了心下已了然的疑问。

无心没有作答，转而清唱浅吟着：“在我的怀里，在你的眼里。那里春风沉醉，那里绿草如茵。月光把爱恋，洒满了湖面。两个人的篝火，照亮整个夜晚……这一生一世，有多少你我……你清澈又神秘……”

一曲完毕，尔后无心描摹着萧瑟水光潋滟的桃花眼，说：“萧瑟，你这双眼才是真正 ’天赐的明眸’ 。”

“啧，你一小和尚哪学来的这些哄小姑娘的手段？”

萧瑟嘴上不依不饶，心里却是已感动得一塌糊涂，诡谲风云翻涌的天启和沉寂的雪落山庄都不是他的归处，心念之处、心安之处才是他的家，无心便是他的归属。

“嗯？小娘子，你这是终于肯承认我是夫君了？”

无心一指挑起萧瑟下巴。

萧瑟发现这无心真是语不惊死不休，愤恨地一口咬住无心轻佻的手指，无心嘴角勾起一抹坏笑，手指顺势钻进去，趁机打算多送入一根时，萧瑟将嘴张大了些，等待着猎物自己送上门来，獠牙蓄势待发，可被盯上的猎物何其聪明，掉头就跑，见机收势。

无心换了个姿势从背后拥住萧瑟，薄唇停留在萧瑟耳畔，轻语：“萧瑟，春水初生，春林初盛，春风十里不如你。” 萧瑟将头靠在无心的肩上，仰着看无心侧脸，柔润地笑着回答：“你又何尝不是呢？”，话完，萧瑟转了个半身在无心温软的唇上轻啄一口，用清润绵柔的声音说了声“礼尚往来。” 随即又窝回了无心的怀里。

无心不禁紧了紧手臂，他记得萧瑟第一次唤他“无心”时，声音如水流汩汩，恍然流进他的心里，滋润着近乎干涸的心。只是他那时还不清楚被这声音包住的情绪为何。孩童时期的他就丢了父母，即使被天下第一的禅道大宗忘忧大师收养，也免不了中原庙堂江湖对魔教少宗主的猜忌和追杀，忘忧大师圆寂后在留下的舍利中化影对他说他们并不是师徒，也不过是一同走过了一段路的关系，庆幸还好有萧瑟亦萧楚河作为北离第一天才的萧氏皇族六皇子，两人本该是宿敌，萧瑟却比任何人都信他，坦然接受他的一切，否则，他当真会孑然一身，遗世独立羽化登仙去了。

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，萧瑟起身叹了一声才转过身去，无心宠溺一笑，也跟着站起来转了过去。

“你们俩可真不够意思，这么有趣的地方也不喊我！” 雷无桀努嘴埋怨，随后跟个猴子似的到处蹦哒左瞧瞧右瞧瞧 “这地方视野真好啊！一整片湖尽收眼底。”

其他几人心道他们能喊你才怪。

雷无桀流着哈喇子，极力摊开双手比划道：“萧瑟，无心，这湖还挺大的，会不会有这么大的鱼啊。”

“古说北冥有鱼，其名为鲲，鲲之大…… ”萧瑟打算先卖卖关头。

“一锅炖不下。”满脑袋飘着散发出诱人香味的缕缕白烟的雷无桀顺口接过。

萧瑟满头黑线。

“哈哈哈！接得妙啊，雷无桀。”无心见萧瑟被憋了一口闷气，大笑道。

“真的吗？！！”雷无桀对着无心扭成了一股麻花，面上的表情更是与那望着邀月楼花魁的纨绔子弟无甚差别。

萧瑟颇为嫌弃地一脚踢在雷无桀臀上，雷无桀摔了个五体投地，“回神了，瞧你这样子，别人还以为你对一和尚有非分之想。”

雷无桀一惊，脑袋跟个木头似的，咔…咔…咔转过去，吞了吞口水，望着叶若依，挠了挠头，嘿嘿笑着。

叶若依蹲下戳了一下雷无桀脸颊，说道：“嗯…你这样子挺…可爱的。”

唐莲和司空千落噗嗤笑了出来，姬雪也难得跟着笑了。

“萧老板不就是那个对和尚有非分之想的人吗？放心，我只属于你一人，我不会让别人得逞的。”

无心凑到萧瑟耳边，用勾魂儿的声音把每一个字说得极慢，仿佛每个字都同狗尾巴草似的挠得萧瑟心里痒痒的，萧瑟一个战栗，赏了无心一个翻上天的白眼。

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，雷无桀众人与无心和萧瑟没说几句话，无心就直接一把揽过萧瑟朝湖面中心掠去，渐行渐远。

众人认输，他们这是连空气都不如。

“无心，我怎么也能……”萧瑟低头，好奇地抬了抬脚，紧紧攥着无心的双手小心翼翼地走了几小步，看着脚下游动的小鱼，眼睛亮闪闪的，无心看着这样高兴得像极尝到了香甜糖饼的小孩的萧瑟，竟入神了，一瞬便是永恒，心里的那股火烧到了两眼。想着这人才翻着大白眼，现在就高兴得像个小孩子，无心忍不住打趣：“萧老板，你这翻脸比翻书还快。”

萧瑟知道，无心又来瘾了，他自己记仇的瘾也跟着犯了，偏就不搭话，睨了一眼无心。

啧，这人怎么这么可爱！无心再也按耐不住，紧紧拥住萧瑟覆上那一片柔软，越吻越深，越缠越紧，越探越活。趁着萧瑟反抗的动作越来越小，无心抱起萧瑟跃到了那巨船残骸旁边。

萧瑟意识渐渐清醒，然而，他想爆粗口，无心此时正在自己身上疯了一样乱啃乱咬，最关键的是他现在衣衫大开地躺在湖面上！！

“无心！！”萧瑟出声制住了无心，抱住那颗乱来的光头，迫使无心抬头看着自己。

“你哪学来的邪术！”

“萧老板，我这可不是邪术，这可是我为了萧老板日日犯着相思苦闭关苦心钻研出来的，劳苦功高，萧老板准备怎么奖赏我？”无心勾了勾唇。

“呸！还功劳？还奖赏？”萧瑟恶狠狠地瞪着无心。

“当时授你心魔引，你想学那踏浪神通，可是你心思深沉，那根本不是你能学的，见你有点失落，我心里便一直念着，虽还是没法让你独自踏浪而行，这不好歹琢磨出了至少只要我在旁侧你也能站在湖面上了。” 无心顺着萧瑟的手臂把头埋在萧瑟脖颈处，声音闷闷的，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。感受到后背覆上了一片温暖后，无心偷偷吐了吐舌头。

“诶，无心别在这，换个地方。”萧瑟感恩无心对自己这份面面俱到，无微不至的心意，忍不住服了软。

无心抬起头，一改面色，好看的细眉愉快地拱成一座桥。

“放心吧，萧瑟，他们几个我早就传音打发走了，也早就用天眼通瞧过了，附近无人，你就算叫出曲儿也只吸引得了湖里这些鱼和一个神仙和尚。”

“和尚，你可真长本事，佛门神通被你用来干这破戒之事，你就不怕死后被拖入那十八层地狱吗？” 萧瑟此刻深深体会到无心的无法无天世上无人能敌。

“小僧好生伤心，萧老板居然咒自己深爱之人永世不得翻身，不过，看在萧老板夸我会举一反三份上，我大人有大量，就原谅你了。”无心轻啄一口萧瑟的润唇。

“滚！”

“好嘞！”

湖面上，蕩开的水花胡乱地打着节拍，时而密集，时而舒缓绵长，伴着时而低沉，时而高昂的媚吟，醉了那拂过的春风和习习晚风。

“醒了？”无心转过头看了会儿萧瑟，问道。

“嗯。”萧瑟打着哈欠回答。

“过来跟大伙儿聊会天。”无心招呼萧瑟坐在他一旁，递过一杯水和一块方帕，萧瑟斜睨一眼无心，神色闪过一丝晦暗，接过水一口喝掉，擦了擦脸上的汗，转而走向湖边，负手而立，仰头去望只有几颗星子的夜空，前一日分明才绚烂夺目。此时，萧瑟的双眸如夜一般静谧深沉。

“时间还真是过得快啊。”雷无桀看着眼前的一湖一人不由得感叹。

无心怔怔盯着萧瑟，眸色暗了下来，闻声接过: “你是想起了我们三人在湖边时的情形了？”

“对啊，那时你也是这样站在湖边，一轮朗月当空，萧瑟还说我...”雷无桀回想着，脑袋转过弯，猛一拍无心的肩膀，声音瞬间放大道: “啊！萧瑟你这个嘴硬的老狐狸，当时明明是你先开口夸无心的，还倒打一耙磕碜我。”

无心来了兴趣，嘴角上扬，偏头不露深意地问道:“霍？他夸我什么呢？”

“嗯...我记得好像是...‘ 我看过一本书，说世上有神人，脚踏云雾，身着白衣，饮露吸风，能御风而行千里，与日月同老，说的大概就是这样了吧 ’。”雷无桀装着萧瑟的模样一本深沉地说着。

大家都被雷无桀逗乐了，无心心里升腾起无限美好，原来自己早已在那人心中与众不同了。

“你这夯货，记性倒是长了不少。”萧瑟不着痕迹地掩饰突如其来的尴尬，悠悠道。看来还真是“不是不报，时候未到”啊，自己居然被雷无桀翻旧账了。雷无桀依旧不辞辛苦地纠正萧瑟，依旧未得到回应。

无心起身走过去从背后抱住萧瑟，萧瑟本以为无心又要忍不住发难了，已布下网，等着鱼上钩，可这鱼实在捉摸不透，什么也没做，就只是单纯地抱住他，久久未语，倒让他犯难了。

江山易改本性难移，静默许久，无心冷不丁冒出一句: “ ‘搁浅’的鱼水之欢我们都安然享用了，还有什么能难住我们的？”萧瑟真的是被无心这张口就来的歪理气得羞得牙痒痒，但又不得不承认十分受用，深不见底的眼眸终于恢复了清明，心安地轻笑了一声，挣脱无心打着哈欠朝马车施施然走去，无心暗自松了口气，笑盈盈地跟了上去。

次日清晨，天刚蒙蒙亮，湖上水汽未散，烟雾朦胧，萧瑟和无心众人在湖面泛舟垂钓，这船是雷无桀晨起练功在那漂浮在湖中央帆船残骸上找到的。周围雾气腾腾，白茫茫一片，仙气缭绕，仿佛重临海外仙岛。船小人多，于是萧瑟整个人都被无心圈在怀里坐在船头，萧瑟此时很不自在，他能清晰地感受到无心胸膛的起伏，总觉得自己应该做点什么转移注意力，驱散掉后背的滚烫。

无心自然也感受到怀里人的不自在，找了个话头:“听说萧老板吹得一首好曲，也不知小僧是否有幸消受。”

“对啊，萧瑟在雪月城吹的曲子可好听了，若依她还...若依...”雷无桀说话声不自觉放小了，更是满腔委屈和怨念。

萧瑟哭笑不得，道 :“你都是快提亲的人了，这个坎过不去就一辈子别想娶到若依了。”说完递了个眼神给叶若依，叶若依很大方地掰过雷无桀的头，在额头上亲了一口，雷无桀瞬间高兴得忘乎所以，整个人飘到了云端之上，船上笑声一片。

看着雷无桀的痴呆样，那叶啸鹰怕是一时半会不会同意了，萧瑟一边想着一边拿出了自己的箫递给身后的无心，无心道: “你这是要我奏？”

萧瑟摇摇头道: “我唱你奏。” 萧瑟在湖里划拉了两下，伴起潺潺水声，随即在无心曲着的腿上敲着音节。无心心领神会吹了起来。缥缈的箫声一响起，无心暗自笑了笑，潺潺流水再加上散懒随意清音缭绕禅意十足的旋律当真适合这人。

萧瑟便附和着浅唱了起来

蓝天依然白云散漫

放眼世间蒸腾一片

信仰欲望花落草长

若说云烟也非过眼

眼前彼岸何止无边

纠缠解脱与之何干

总有先贤化星闪闪

可我宁愿与君为伴

举头望月月已不见

跋山涉水看不见命如山

运似轻舟世间沧海